2014年5月26日星期一

[女性書寫練習] - 這些妳們告訴我的故事 (三)

(此故事純屬老作,如有雷同實屬咁啱)

[三:可憐飛絮太飄零]

這是你告訴我的故事:

現在是英國時間晚上七時。

你在漆黑中看著天花的一跡光痕。你睡不著,偶爾就會這樣。
你轉頭,聽著她均勻的鼻息。你把她的頭挪開一點點。輕輕的你下床,摸索著門把,柔柔不弄出聲響。
你知道縱使在木地板上走動的聲音也會把她吵醒,這幾年她總是睡不沉。

你撥打了一個越洋電話。你壓低聲音,不忘注意房間的動靜。
「媽?是我。」
門後一片寂靜。
「嗯,有點失眠,所以打電話跟你聊聊天。」
聊天。
聊聊倫敦的天氣,剛剛晚飯時父親在餐桌說的冷笑話,包裹收到了沒有,五歲的小姪女問起姑姑有男朋友沒有。
然後一片沈默,相隔一萬公里之間的空氣凝成冰川。
你裝作輕鬆一笑,說最近公司來了一個活潑的新人,歎氣說自己最近長胖了怎麼辦,報告說最近家裡添置了新的烤爐更容易準備兩人分量的菜了。
然後又一片沈默。
母親,畢竟是母親。
「媽,我該睡了。」
掛線。
你知道,那次之後,母親努力抹掉一切,抹掉了她的名字,像從來不曾存在過。不看、不聽、不談,就不存在。你又怎麼能怪責母親呢?母親活了那麼些年,腦中所有的是非對錯都已經成了琥珀裏的昆蟲了。一直深信不移的事情,要怎樣、從哪邊開始讓它挪動呢?
母親,畢竟是母親啊。

你嘆口氣,輕手輕腳的爬回床上。漆黑中一雙眼睛溫柔看著你。
「森?你醒著?」
她笑,「嗯。跟媽媽通電話嗎?」
你捲縮在她懷裏,說不出話來。
你們都知道,可是又能怎樣?

閉上雙眼,你身體沉下去、沉下去。母親的眼淚,母親的叫喊;一疊信件橫躺在書桌上,信紙上的名字一朵一朵染了血,七年的血;你沒有哭,沒有笑,甚至沒有感覺,痛得所有感覺都消失殆盡;斷了,斷了;你只記得倫敦天空的霧灰,灰色的鳥在飛,飛進灰色的雲裏面,裏面有未來嗎?
「媽,這不是我。」
你知道母親難過。可是母親啊母親,你也難過,非常難過。

你買了一張單程機票,孤身回到這個扶養你長大的城。
三年了。
穿過藍色的大門,你在人群中找到她的身影,你鬆了一口氣,你跌進她的懷裏。你笑,你哭;她笑,她哭。
「三年了,你沒有忘記我。」你邊笑邊哭。

現在,你只記得機場外看到的高積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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